本帖最后由 齐尹孟田 于 2014-12-14 13:08 编辑
随笔(63)
梦里梦外的故乡 老田 据我所知,恭城和容县都有一个叫石头的村或乡的地方,其中之一是我的故乡。从两岁到16岁我在那里度过,那里的田垌和山水大多我都赤足踩过,村上四十岁以上的男女,大多我还能记得他们的辈份称谓。

故乡的古驿站--凉亭.多年失修,已失去当年的光彩了,可它仍然是我梦中的模样。小时候,这地方是看戏和看电影场所,对故乡的记忆首先是这里。
2001年到2002年间单位派我去东北工作,长住在哈尔滨。除每月去一次沈阳和长春召集例会外,其余大部分时间呆在黑龙江省辖的几个市的办事处,我必须经常下去走一走调查了解情况.有一次还应邀到一员工的乡下老家参加杀年猪兼其姐姐订婚庆贺活动.东北的乡下不同我们家乡.

故乡的果园,当年这里是水稻田和长满芒花草的河洲、草坪。 与带蜜香的玉兰相比,柑桔花和蜜柚花显得平常而卑微了,但她们的清香却是那么浓烈,这个季节里,在故乡几百平方公里,无时无处不弥漫着她的郁香,连梦都沁着这熟悉的芳香,变得那么浪漫而温馨.
朋友,请在春天来我故乡,走近她,十里外你便可感受她的气息:万亩连片的桔园花开,清香扑鼻而来!我一点都没有夸张。
我的故乡是一个古老的村庄,她始于何年没人知晓,从村前那些“夹官石”的历史来看,她至少也有五六百岁吧!她建在一条河边、一座独立的石灰岩小山脚下围成半圆的扇贝形,一户挨一户、几百户挤在一起。几条河卵石或石灰石青石板镶成的长长的巷道,交错着将几百幢两层楼的青砖老宅子连成密集的一片。村中央有两座方型的六七丈高的炮楼,村前有块约两个篮球场大的空场子。场子边、水渠旁长着两棵树干三四个大人牵手才合围的粗壮古榕;这地方原先生产大队放露天电影和开社员大的地方.还有一座古驿站,也就是凉亭,约三丈高,由八根青石方柱擎起屋顶.那座小“长山”的东南面的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平台,离地面若有两三丈高,台下是不知何年代河床改道后,留下深凹水洼变成的两亩多的池塘;台子上原先是一个依势而建的古建筑——那是我们这一村田氏人的祠堂,祠堂建于何年我不得而知,如果它现在还在,我一定可以从它满壁的石碑上找到我们宗族的来龙去脉和它建造年代了,只可惜在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中,当时的生产大队党支书彰贝叔和县下队指导运动工作队的“同志”,把这座祠堂、村中心的一座古炮楼及村小学校旁的那座古庙当成“四旧”下令全村的“戴帽”受管制黑五类分子”出义务工将它们拆除了,用那些拆下来砖瓦石方木梁建了几间初中班的教室...村寨有前后五扇大闸门,要是将前后门一关,鸡犬都不能出入;村前还有几付明、清朝时留下的"夹官石"碑,也有人说它叫旗杆石,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哪位祖先为官的荣耀.一条四季清澈、水深不过两米、宽只的三四十米的小河傍村向西逶迤而去;村前、河两岸、河洲上长着遮天敝日茂密的江柳(枫)林.....

从同合山腰上眺望养育了我十四年的故乡--石头]村.故居掩在竹木丛中,但仍依稀可见。
我那次在黑龙江省造访的农庄与我的故乡不一样。那里的农家不像我故乡那样将房屋挤挤密密挨家挨户建在一堆,而是户与户之间离开一个空间,各家各户用砖砌成或用木桩栅栏围起一个独立的院子,自成一家。村前树倒是有几棵,但都不高大,在我们家乡那只能算上平常小树了。而且我是大冬天去的,那树没长一匹叶子,枝杈上光秃秃的,不像我们这里常见的香樟、大叶榕、桂花树那样四季常绿;但我觉得那东北栅栏小院特别的朴实有味,好像又回到小时候的生活,特别亲切舒畅。那天主人家杀年猪办喜事,乡亲们都过来贺喜和帮忙,院子里来了好多人,他们笑容满面、说说笑笑,一脸的真诚和喜悦,气氛是那样的和谐、友好和喜庆,那场面真令人感动,我已有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美好感人的场景了,在主人的殷勤劝说下,我那天喝了好几碗酒,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还和村里的姑娘小伙子一起唱歌跳舞呢!可是,那天晚上我究竟唱的是哪些歌,第二天早上醒来,任我怎样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天我和他们不停地说啊、笑啊,又唱又跳,心里就是觉得高兴呵!……终于醉倒了,沉沉地睡着了。那晚上我睡在主人的儿子那间贴着大眼美媚赵薇的大幅画像的房里的炕上,暖烘烘的,比在我们南方的冬夜还要温暖,虽然那天夜里正下着鹅毛大雪。

故乡的小河.那平板小桥依然是30年前的.只是河床变窄了,河水浅了,江枫林比从前疏了、小了。走过这座小桥就是连接外面世界的公路。我和哥姐就是从这里过桥到两三公里外的邻村子--上宅村上初中的,1979年9月初16岁依然瘦弱如小男孩的我,提着父亲年轻时用过的、陈旧有些破损了的小“皮”箱,走过这座小木桥到省城上学,从此便离开了故乡。
一年后,父母和大哥、姐姐从这座小桥上走过,返回14前我出生之地--赣南,结束了我家14年的“谴返回乡”的生活。村上许多的人站在桥头为我的亲人们送行。声声祝福,亲情依依呵!乡亲们还清楚地记得14年前的国庆节后,我们这一家子八口老少,在三十岁出头的父亲带领下,黯然回到他少年离开的家故乡的情景……14年后,已是四十五六的父亲带着全家从当年回乡时走过的这座小木桥经过,踏上返回日思梦想的复职之路时,身边却比十四年回乡时少了四位亲人:他那自他记事起就死了夫君守寡、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在七十年代初非正常死了;他那最小的儿子在他返乡后不久,由于缺医少药,一场普通的炎症夺去了他幼小的生命;他第二个儿子被他亲自送到部队,上了对越反击战前线,现在还在边境上;小儿子考到省城读书去了……他回首望着那座古老的凉亭和自发来送行的乡亲,千头万绪不知说什么好,他缓缓地给乡亲们、给他的故乡深深一躬……良久,直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送行中的人中,也有人用手掌揉眼睛:
“德哥、德嫂:你们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了……”
“还回来做什么!回来这十几年遭的罪还嫌不够啊?德生啊!你就走吧!带着一家老少好好奔你们的前程去吧!一直走下去,莫再回头了,永远都不要回头了啊!”
“老德,你这是要走了嗄?一晃十四年呵,想当年你拖儿带女一大家子人回来时,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仔样,现在又出去时头发都花了呦!咳!哪个想得到啊!天公有眼呐!你家的苦难过去了。要是四嫂还在,等到今该多好啊!……”
“德叔、二婶:你们这一去好几天的火车、汽车的路程,东西又带的多,新民哥、江娥姐一路上多关照你们爸妈啊!到地方了就给我们寄封信来……”
“德生啊!你们一家子人走好啊!莫忘了石头村这老家,莫忘了我们啊!以后老了、退休了、想家了,就和他二婶回家来看看我们吧!”
……
有一年的隆冬,我12岁的二哥就是在这座结冰的小桥下救起落水的小男孩,反被其母诬陷为推子下水“进行阶级报复,妄图谋害贫下中农的后代”……
往事如烟似梦,只有小桥流水依旧。无论我的记忆是苦难还是欢乐,故乡都深深地植入我有生命里。多少人事俱往矣!故乡,我深深地祝福你。
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阔别的那山水如画的故乡,和赤足赶着一麻花群鸭的瘦小的童年的我。我放开嗓门儿对着青山顶大声地喊,奇怪!这回群山怎么不见回应我稚嫩清脆的呼唤呢? “哦——嗬嗬!呜——喂!——!……” [感谢黑龙江鸡西市的“丹枫白露”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