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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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收养，这对老人虽然无比的贫困，也没有文化，但他们却给了风
快乐的童年。风从不去问他从哪儿来，亲生父母是谁，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必苦苦追问。
  老人待风如己出，就算自己吃不饱也绝没有让风饿着。那里真的很穷，爷爷长年累月地幸苦劳作，
双手十指都变了形，奶奶农闲时就上山采点草药换点油盐钱。想着奶奶弓着身子背上背着草药吃力地走在山路上，风就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风大一点了，到了读书的时候了，爷爷帮他取了个名字送他上学，那时学费5元钱，而爷爷奶奶一个月也存不了几个5元钱。有一次学校要求每个学生买一本字典了，风回去和他爷爷奶奶说，爷爷没说话。但吃过午饭，奶奶问邻居借了1元钱，步行20里为风买回了字典。那些点点滴滴啊，早已成了风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如刀刻斧凿如影随形。
  读到初中，爷爷奶奶已经老了，他们就像风中的烛光，为了照亮风还得拼命地燃。风是明白人，说我不想上学了。爷爷痛苦的眼神转了过去，奶奶轻轻说不去也好，咱有力气也一样吃饭。其实风也是真的不想读了，他那早熟的心也过早地明白了世态炎晾，明白了学校并不是所有人必经之路。
  风就在家里帮爷爷奶奶干农活，他发誓，他只想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但不久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由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卑鄙的邻居巫告了他，派出所也明白，但他们还是在拘留证写下他的年龄16岁，拘留一个月。那时他刚满15岁。一个月终于过去，风终于走出了那黑暗的地方。他一分钱也没有，他花了一天的时间饿着肚子走了100多里路，走回了家。他刚到家边，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进家门，看见白发苍苍老泪横流的奶奶：你爷爷他不在了……风那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去死，我想去死！离家不远的地方，一堆黄土，那就是爷爷的归宿地。风跪在那里，好久，好久……
  后来他知道，爷爷由于他被抓走，气急交加病倒在床，老人不懂他孙子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多久，支撑了二十多天，终没能等到风的归来……老人临终前一声声叫着风，他是多么想看一眼他的孙子，那个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
  看着那个已经日渐苍老视自己为生命的奶奶，风终没再做什么，但从此他沉默了，只默默干活，和奶奶相依为命。
  时光荏苒，又是几年过去，奶奶终于也离他而去了，善良的奶奶前世修了福，今生更积了德，过世时几呼没有痛苦。这个可敬又没有文化的老人，在临终前含泪对风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死了，就让我带走所有的病痛和灾难。就这样在风的怀里走了。风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好久好久，每天晚上一个人流泪到天明，心里重复着一句话：来生，让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们，生生世世，轮回不休！
  风心灰意冷，远走他乡。每天在浑身汗水中忘却自己，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数着时光。空闲时他读了大量的书籍，中外的，言情的，古典的，无所不包。当然，他也有最爱的，那就是三毛的文章，李煜、纳兰、吕碧城、李清照的词也是风的极爱。而且他极善于在网上找信息，正是这样的特长，使他知道了很多历史与社会的真像，知道得越多，他的心就越是悲哀失望。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从不乱走动的的风，那天下班竟阴差阳错地走到隔壁工地去，没想其他的，只是在沉思中散步而已。民工们还在加班，一个个灰头土脸，那滴落的汗如珍珠般散落，那搬起的一块块砖，就是他们的一个个的希望。
  不经意间，他竟发现在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孩子也在那些男人中卖力地搬砖。心一动，他看到了一种高贵。
在今天，靠这样繁重的体力活来养活自己的女子，内心要如何的纯洁性格要如何坚强才做得到。
于是，他们相识了，并相知相爱。她叫月，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几岁开始就糊纸盒，16岁就出来打工，干过很多工作，超市
售货员、餐厅服务员、保姆、洗碗、送处卖，但都没干长，她说，那些都不适合我，要我出卖体力就行了，但还要我出卖其他的我做不到。于是来这里以比男人差不多少一半的工钱干了下了，并一干就是三年多。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一下班，他们便聚在那城市边缘的小出租屋里，一起读着三毛的：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感叹着这样一个奇女子为了爱情竟不惜抛下滚滚红尘，追随爱人而去。也对着：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在揣摩着李煜这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为什么花天酒地任国破家亡？在这喧嚣的都市一个破旧的小出租屋有着这样一片净地，两个相依相爱的人，听着他们喜爱的古典音乐，品着他们喜爱的古诗词文字，无欲无求，只有相知相爱。
  他们约定，年底就是回风老家，耕两亩田，种几片地，生两个孩子。那种生活，想着就让两人甜蜜无比。
  命运注定不会放过他们。最近，月总是感到胸口有点疼，但她总以为是工作太苦引起的。后来实在感觉不对，
就和风去医院一检查，肝癌晚期！
  风一听，几呼疯了。但他们毕竟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马上住院。病情恶化很快，
短短一个多月，就花光了他们那点不多的积蓄还借了一些。医生说，她这个病得要四五十万才可以有救的希望，风一听，心猛一沉，但没说二话。他白天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借钱，但工作挣那点钱实在太少了，他这种底层的小老百姓又能有什么有钱的朋友？又能错到多少钱？一天天过去，月的病一天天加重，而医疗费却还是那么遥不可及。月看着风心痛得不能自己说：风我不想治了。看着那双无奈的眼睛，风的眼前又浮现起了爷爷那痛苦的眼神。风，我这病反正治不好的，我不想再在这里花钱又受苦了，我想跟你回家！风抱着月，泪如泉涌。
  风私下问医生，医生说，就算你筹够费用，治疗的成功率也很小，退一万步讲，手术成功后存活期也是几年而已，而且那几年不但还要很大一笔医疗费病人还得每天承受很大的痛苦。
  那晚，风轻轻对月说：月，明天我们回家。月听了，笑得如花灿烂，说：我们有家了。风说：是的，我们有家，我们就要回家了。我种田，你带孩子，好吗？月轻轻一笑：嗯。那一刻，世间花容失色暗淡无光。
  他们拿了一点药，回到了风的老家，也许是心理的轻松和生活的幸福，月好了许多。白天风在田间劳作，月可以在家为风准备一日三餐。当然，风是尽量不让她做的。
  时间飞逝，不觉几个月过去，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月的病终于再度恶化了，到后来，只能躺在床上，并不时痛得死去活来。但月知道，最疼的不是她。月还是没能熬过去，在临终前月说：风，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家和一份爱，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不后悔，与其平淡一生，不如灿烂一瞬间，只是很遗憾，我没能实现我的诺言，没有给你生下两个孩子，也不能陪你到老，风，请原谅我。风轻轻地吻着月说：你一定要记得，来生我们再爱。月笑着轻轻地应着，就这样，月带着此生的承诺在风的怀里离去了。
那一刻，她没有了痛苦，只是幸福，没有了遗憾，只有满足……
  风已经没有泪了，他帮月换上最美丽的衣服，让她睡在床上，轻轻地帮她盖好被子，并拿了一本她喜爱的书放在她手边，就拿着一把斧子出门去了，他要亲手为他的爱人做一付棺材。
  整整三天三夜，风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睡了多久，又手血肉模糊后，终于为爱人做好了她最后的归宿。风分几次把棺材背到一个小山坡上，那里来年春天会开满鲜花，不远处就是爷爷奶奶长眠处，这样月也就不会孤单了。
  一切准备好了，风整天不吃不喝守着月，他看不够，更没有爱够，他要再多看一眼，再多爱一些……
  风轻轻地把爱人葬下了，他放了很多他们爱看的书，他们写的字，同时葬下的还有他的们爱他们的诺言……，风找了一片山石，用钢钉刻下：我的爱人，请记得今生彼此的承诺，来世等我。
  风在月的坟前搭了一个小茅棚，几乎每天他都来给月读一段他们曾共读的文章，唱一曲他们共唱的歌。
  又是几个月过去，这一年的清明节到了，小山坡上开满了山花，暧暧的阳光，柔柔的风，就如同一个天堂。风采了好多鲜花放在爷爷奶奶和月的坟前，轻轻地对他们说，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我每年的这一天一定会在这里。是的，他要离开了，因为他要还债。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又一年的清明快到了。风在简陋的出租屋打点行装，已还完了最后一笔债，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家才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才是他心灵的栖息地，那里有他的亲人和爱人要等待着。
  从此，风再也没有去流浪，每天，除了劳作就是在月的坟前，陪伴着月，读着他们曾读过的文字。他在等待，等待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