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976年的记忆

齐尹孟田

关于1976年的记忆

田孟

    1976年7月我和二哥同时初中毕业了.一些老师和同学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对我们说:"高中就没你兄弟俩读的了,还是回生产队跟牛屁股去吧!".我们也认为极有可能性如此.上两年姐姐也是初中毕业后就不再给上高中了.按当时的政治审查来说 ,我们兄弟俩因家庭出身不是"红五类",能有一位给升高中就很特殊了,哪可能兄弟俩同时升入高中的?这些年来,凡属"黑五类"的子弟都没有一个是有幸升入高中的.  
      当年清明节前后,首都的各界群众,自发到天安门广场祭奠敬爱的周总理,声讨王张江姚"四人帮"的倒行逆施的罪行,表达对邓小平的爱戴和支持.在"四人帮"的指使下,警察和一些民兵,对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总理和抄录革命诗词的群众发起突然袭击,打伤和拘捕上述群众上千人.并向毛主席谎报说,天安门广场发生了邓小平在后台操纵的反对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反革命事件.毛主席听后十分生气,建议中央作出"撤销邓小平党内外一切职务,留党查看.并在全国范围内深入开展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政治运动,中国在邓小平复职主持中央和国务院工作的三年年多时间里,力举"安定团结,抓纲治国"策略,抓紧恢复"文革"中被坏的国民经济建设.各方面工作开始好转,人民刚看到一点过上好日子的希望,就给"四人帮"利用毛主席对邓小平的错误批评而扼杀了,中国又陷于一片饿着肚子搞政治运动的黑暗日子之中,善良的人民因对毛主席的敬爱和信赖,心里虽然知道邓小平冤屈,批他是错误的,却不敢公开站出来为邓小平讲句公道话.更有一些看风使舵的政治小丑和无心无肺无脑的活尸一样的"信徒"们,紧紧跟着由"四人帮"控制的舆论工具的论调,大批大骂邓小平.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初中班主任何老师就曾在班上说过我们兄弟俩:  
      "你俩还想俏皮?以为邓小平重新上台了,你们这些'地富反坏右'和走资派有人撑腰了,要翻案复辟,要变天了是吧?你们做梦!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刚出来工作才两三年就迫不及待地'翻案'，第一副总理的座椅都还坐热呢,狗胆包天要在中国复辟资本主义,还搞反对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北京反革命事件'是妄想在中国来一场'布拉格之春吧'?毛主席说:'翻案不得人心'又指出:'他这个人从来不讲阶级斗争,他讲'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是搞生产挂帅.'毛主席真英明,一语击中了这个:'党内最大的走访资派,'黑五类'的总代表的要害.一举粉碎了邓小平的复辟阴谋.你们这些'地富反坏右'全完蛋了,你还敢名堂多?你给我夹紧尾巴做人老实些吧!"  
     他说这话时,脸青青的,由于过于用力,眉角额上,脖子上的青血管都鼓出来,眼睛里有一种恶狠狠的凶光,可怕极了,三十多年了,我一直没能忘记,何老师那天恐怖的样子,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他那副恶狠狠样子来.  
       谢天谢地！随着当年一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电影《春苗》的上映,各地都学电影中的"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走出去半农半读的榜样,贫下中农自己办学校.虽然那两年搞农业劳动多于上课时间,根本没学到什么文化知识.但它给我们兄弟俩有上高中的机会.那所高中是邻近生产大队(即现在的行政村)自办的,只收一个班.他们本村的初中毕业生有一部分去公社中学(现为镇中学),余下的只有十来人,我们大队的初中毕业生也只有十四人,还有一个大队只有八名学生,这样三个大队的学生凑起来才五十一名,因此,那些我们一样的"黑五类"子弟也一并全收录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对于我们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人,真是天大的幸运之事了.本来父母已和我们谈过"劳动是光荣的"和"有志气有能力,干哪行都会有出息""现在上学都不正经上课,连考试都全开卷了,整天搞'批判'搞'劳动',能学到什么知识?多上两年少上两年学也差不多,就是上完两年的高中,到时候还不是回生产队出工?推荐上大学,招工招干又轮不上咱,不让上高中也罢!你兄弟俩就好好回来出工挣工分,种好自留田,把生活过好些,过几年三兄弟各学一门手艺,成一面好手也不比别人差.",这话从我那建国前就在省立中学上学,建国后当了十多年机械高级技工的父亲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苦涩,那么沉重.父亲看着我说:"我就担心你,你只有13岁,人又这么瘦弱,从没做过苦力,你还是个小孩呵!生产队也不会收你做社员的,不读书了你回来又能做什么呢?"  
      我被爸爸这一问,心里更难受了.默不做声,低着头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父亲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无意中让我难过了.于是,他又换了另一种口气,显得轻松地说:"天无绝人之路,天下三百行,行行出状元,是不?你不挺喜欢鸭子的么?我们向大队打报告,你可以先在家养一两百只蛋鸭,要不为生产队放牛,一天也能挣一毛钱的."  
      我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了:"爸,我还是喜欢上学读书."  
      "孩子啊,不是爸爸妈妈不想给你上学,而是我们家成份不好,人家恐怕不收我们上高中啊!我们是巴不得你兄弟能上高中,上大学,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又不只是我们一家这样.这些年来,哪一个成份不好的家庭有人上高中的?你大哥当年学习成绩在上千人的职工子弟中学,排名前十几名算不错了吧?可从江西省回来只有十三岁多,就失学上生产队出工了,你姐和你们同一所初中读书,她的学习成绩你们也清楚,哪个学期不是排名在班上的第一二名的?可是人家不让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升学,爸爸妈妈也没办法呀,又不是其他的事,我能替你们受了罪,可以换回你们兄弟俩升学的机会的话,说什么我都愿意.....可是,可是爸爸真的是无能力为替你们办到啊!这样我心里比你们还要难过啊!......."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那邻村办了那所只有一个班级的高中使我们兄弟俩又能多上了两年学,得以有机会遇上后来粉碎"四人帮",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我才有考上专科学校,从此改写了我的命运,有了如今的生活.这是后话.  
      学校在邻村和我村及另一村的交界的地方,距离三个村差不多一样远,四周无一户人家.之前那里好像是上枧大队的一处茶场.离我村约有三公里远.全是的田间小路.若走公路则路程有三个那么远,因此我和同村的十名男同学、三名女同学结伴步行，每天往返四趟来回于学校和村上.沿着河边的小路,过"花园"走过一片水田,翻过一个山坳就有一个巨大自然石柱擎在其中的岩洞,叫"擎口岩"我的上高中时的母校就在其洞前的一片茶叶地里,那教舍的简陋程度就如当时农村生产队的放杂物的仓库.上高中还没到开学时间,大约是当年的八月上旬我们这所中学第一批高中新生就接到通知提前报名入学.第一天,就是去挑河沙和泥坯砖,砌教舍.到了九月一日,才正式注册上课,没过几天后,课停了,因为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于九月九日逝世了,我们和社会上所有的人一样,在学校布置了毛主席的灵堂,天天到那里进行开展缅怀悼念活动.到九月十八日中央为毛主席开过追悼会会后,才恢复上课.不久,又停课了,十月六日以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逮捕了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四位靠"文革"红起来的一伙人,粉碎了这伙乱了中国十年的上海"四人帮"."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体系主要干将,实在是害得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太苦,太不得人心.从1966年起在中国实行的"文革"坑苦了全国人民,所以,听说"四人帮"倒台了,全中国到处是群众自发组织的庆祝集会活动.那场面真是令人激动!听老人讲,比1949年庆祝新中国成立的场面还要盛大和热烈,人们真有扬眉吐气获得翻身解放的感受,人人脸上有了多少年不见的喜气洋洋的笑容.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那些日子最让人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了!我校师生也加入了庆祝的游行队伍之中,直到10月20日中央在天安门广场隆重集会庆祝粉碎"四人帮"和祝贺华国锋任党政军最高领导人的活动后,我们才又恢复正常上课.  
      这所只有一个班级的生产大队办的高中只办了三年,因不符合办学条件,被上级ZF撤销了,另一个77届未毕业的班级的学生集体转学到公社中学.因此,我们就成了两届两个班中唯一在这所学校毕业的高中生.毕业多年以后,我特意回原校址看过.那里,当年我们亲手建起的两幢四间泥坏砖垒起的瓦房还在,只是破败不堪,现在是山羊圈和鸡舍.当年的柑子园依然苍绿,硕果累累;那大片在茶叶园却不如从前翠绿整齐.从前我们精心修剪,施肥护理,长势喜人,放眼望,沟垅和树型整整齐齐,黄绿相间,美如织锦. 而现在看到的茶园，大约是很久都没有护理了,不像当年作为农技课实验园地了。
     看着这凄惨破败的昔日的母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9527

毛灾                                 

九姑娘

那时候好多人都被洗脑了，不清醒。
不知道现在你的老师同学想起当年对你的幸灾乐祸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齐尹孟田

九姑娘 发表于 2011-12-17 22:52
那时候好多人都被洗脑了，不清醒。
不知道现在你的老师同学想起当年对你的幸灾乐祸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在那个黑白真假善恶丑美颠倒的年代，中国人从他一出生就被教育以造反、仇恨、迷信、奴才性为荣的混账东西，就不难理解有何老师那样的人。

齐尹孟田

9527 发表于 2011-12-17 22:33
毛灾

永远不要忘记愚忠和盲从的耻辱！

9527

齐尹孟田 发表于 2011-12-18 22:58
永远不要忘记愚忠和盲从的耻辱！

这也许正是某些执政者想要的

可可

9527 发表于 2011-12-21 21:01
这也许正是某些执政者想要的

执政的人没人不希望民众不是愚忠驯服的

菜小花

呵呵，，擎口岩中学~！

齐尹孟田

菜小花 发表于 2011-12-22 13:25
呵呵，，擎口岩中学~！

呃，正是。可几年前我回克路过那口岩洞，不见了那条擎了几亿年的大石柱不见了，不晓得哪个那么缺德把它炸断了。

菜小花

齐尹孟田 发表于 2011-12-23 00:25
呃，正是。可几年前我回克路过那口岩洞，不见了那条擎了几亿年的大石柱不见了，不晓得哪个那么缺德把它炸 ...

{:125R21V1930-54HM:}。。不是吧，，被人炸了？你是哪凯的人哪，，回家要路过岩洞？

尘封网事

来看一看~~~太长了

齐尹孟田

菜小花 发表于 2011-12-23 11:22
。。不是吧，，被人炸了？你是哪凯的人哪，，回家要路过岩洞？

千真万确，不知何人那么无聊那么缺德要这么做。我就是那一带的人啊！

齐尹孟田

尘封网事 发表于 2011-12-23 11:45
来看一看~~~太长了

谢谢！你辛苦了

9527

可可 发表于 2011-12-21 21:56
执政的人没人不希望民众不是愚忠驯服的

应该说是统治者                     

青草文学

过去不好，今天也一样，历史都在往复。昔日有浮夸风，今也过而不及。
放平心态莫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