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羽翼逍遥 于 2012-6-17 09:46 编辑
在父亲节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父亲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 羽翼逍遥
爸爸，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住你在的所有的岁月，像门前的河流，把一朵朵浪花的故事，静静的书写。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垂髫之际。可以承欢膝下，可以绕尔嬉戏：最喜欢的是你傍晚归来，用刚撸过稻草的大手抚摸我的头顶；最害怕的是你用汗津津的烟味逗我咳个不停；最开心的是你用硬生生的胡须咂疼我稚嫩的脸颊，然后在我将哭之际像魔术师一般变出一个刚从土里拔来的萝卜，那种脆生生的甜蜜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给它施放什么魔力，以致齿颊生津的美味记忆一直延绵至今？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总角的发梢。你牵着我的手走进学堂，只对我说了六个字：坐得正，行得正！我顽皮不学，你会在油茶袅袅的氤氲中恳求老师当面惩罚我，第一杯酽酽的涩涩的苦油茶就是你给我上的人生第一课！我抵不住同伴的诱惑顺手牵走了邻居家的一根黄瓜，你的严刑苛法就是把黄瓜上的小刺一根根的搓进我的手心，那种麻麻痒痒却不能够乱动乱挠的痛楚，让我从此懂得了黄瓜除了脆甜原来还有这等神圣不可触犯的尊严。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豆蔻青葱的少年。小学毕业时我当上了学校的状元，你什么也没有奖给我，让我失落了很久很久；初中毕业时我当上了的状元，你奖给我的是一支英雄牌的钢笔，我却伤心了很久很久。原来当我放学后踏过状元桥，坐在文庙后殿（当时是县图书馆）一本一本的翻看三国，红楼，西游记的小人书时，我并不知道你正被屈打成招背着屈辱的牌子在街上游行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冒着被抓的危险把省吃俭用的粮票转让给别人（那时不允许私自倒卖粮票），就这样你用饿了两天才节省下来的钱买了这支笔。然后再偷偷的回到地里为我找来甘蔗蔸，一刀一刀的削去它厚重的糙皮，我为甘蔗甜蜜的汁液雀跃欢呼时，哪里知道它还有这样辛酸的故事流传？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十六岁的花季。我中师毕业，把第一个月的薪水放到你伤痕累累的手心，我第一次看见坚强的你有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爸爸，在部队让人栽赃被勒令退伍时你没哭，回家后被冤屈成黑四类分子时你没哭，被沉重的生活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你没哭。今天你却哽咽着对我说：儿子，你有本事，本来可以走的更远，是爸爸耽误了你的前程！其实，爸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很愿意也很高兴从此后有能力分担你身上沉重的负担。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风华绝美的弱冠。这一季的大喜是在你的一再坚持与支持下，我参与了高考并拿到了通知书；这一季的大悲是我与朋友相聚庆贺时，太高兴贪杯，出了车祸断了手臂躺在了医院里。爸爸，我不知道那个酷热的夏天，我是怎样熬过来的。看着你每天踩着破单车穿梭往来于家，市场与医院，端茶送水，熬药打针，我真是百感交集。出院后，你还得东寻西找觅来各种草药每天替我热敷半个钟，轻轻按摩半个钟，才放心的到市场去干活赚钱。在八月里的最后一天，我的手臂真的能够运转自如，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踏入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那时候，我再次看到了你转身后红肿的眼睛。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难忘的2005年。你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住院，吃下了最厉害的止痛片，呻吟声才渐渐和缓。医生对我们六兄妹说:你们还是把老爷子接回家静养吧！那一刻我心如刀割，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助无奈！爸爸，其实十年前你就病了，是不是？你总是说你要赚钱你要养家，这点小病不算啥。直到走一步路要喘好几口气你才肯住院治疗。可是当医学院附属医院，南溪山医院，181医院直至你最信赖的县中医院都无能为力时，你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够活到七十了，我很了不起啊！然后抖抖簌簌的收好了救心丸丹参片止痛片平喘素伴着氧气瓶回到了你亲手建造的家。我听着这话没有强颜欢笑，只有一阵阵的辛酸……
你回家后又奇迹般的活了五年，虽然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我可以每天上班前去看看你瘦弱沧桑的脸；回来后可以去听听你说那些重重复复的事。然后摸摸你坚硬的头发，看看你苍白的笑容道一声晚安。现在想来，这样的日子，你很苦，但是却很难得的啊！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2010年12月1日凌晨5点15分。也许三天前你就知道你离大限不远，所以那一天你强忍住痛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在痛苦的呻吟中一字一句的和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你的人生故事，我小时候的趣闻，嘱托我将来要好好的照顾母亲……印象中，那是你我间最长久的一次谈话，其实，我多半是在听，听你对红尘的依恋，对往事的痴迷，对苦难的跨越，对将来的寄托……
不久，你就粒米不进，只痛得仔啊娘啊的胡言乱语。我只好不停地为你轻捶了背以稍稍减轻你的痛楚；不停地调节氧气的流量以帮助你呻吟呼吸；还得叫母亲不停地为你擦去因痛楚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你什么也不吃，只是大把大把的吃那些救心丸丹参片止痛片平喘素，我明知道你现在吃下去的这些东西已不是良药而是毒药，却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你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不停的央求：仔啊，替我叫一个医生来。我看着你抽搐的嘴角，枯瘦如柴的手臂，只好违心地安慰你：爸爸，医生不久就来了，你再忍忍再忍忍…… 结果就我疲惫至极之际，你倏忽松开了紧紧抓住我手，你本就苍白无血的脸刹那间灰白如纸；你本就有骨无肉的肢体一瞬间冰冷如雪；你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呻吟，也就没有了痛。爸爸，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庆幸你得到了解脱还是伤心永久的失去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了痛，没有了痛哭，痛喊，痛叫，痛嚎……我却止不住自己的心痛？ 痛你忍受了十五年的疾病的折磨到最后也没盼来能够挽救你生命的医生，看到黎明前的那一缕晨曦； 痛你撒手西去时只有我和妹妹守在你的身边，你苦苦盼望的姐姐其实早在两年前就经先你而去，你为了等着见她而苦苦撑了三天； 痛你虽然住进了你倾尽毕生精力建造的新房子，却没能够看见四楼崭新的橱柜，享受开着浴霸洗着热水澡的舒适. ………………………………………………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光留住，留在今生今世。 停灵三日，我三夜无眠，闭上眼睛，总是你瘦弱的身影： 十一岁上，你用箩筐挑着行李领着我走进恭城中学的大门；十四岁你又陪着我找到了师范学校的宿舍；二十岁你塞给我远去求学的火车票，我毕业后交给你的薪水，你又拿来给我建了这座房子。爸爸，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是为你自己活着？ 我哭了很久，我以为我不会再哭，可当哀乐响起时，我还是会泪流满面，我再不见到你了，爸爸，我要最后给你洗一次脸，擦去你脸上的风尘，洗去尘世带给你的痛。我再听不到你的呼叫了，爸爸，我会记住你最后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天亮了，医生怎么还不来，我痛啊…… 是的，我也很痛。失去了你，我很痛很痛。如果还有来生，我们再做父子，你一定不会让我像今天这么的痛，我也一定不会让你这样累着苦着痛着的走过生命的岁月。 爸爸，请记住这个约定，今生不变的诺言。 2011.1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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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6 17: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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