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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且成了极不能轻易动容的人。自顾闲散在深深浅浅的岁月罅隙中,不动声色,冷眼相守。于是,渐渐习惯。习惯忘记,习惯别离,习惯一个人。无所牵绊,亦,无处依傍。习惯每天傍晚踏着薄暮归来,清扫,煮食,阅读,欣赏。带上耳麦击打节拍,赤脚,裸颜,摇晃着小小银铃铛在微凉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偶尔,有惊慌迷路的飞鸟在窗外稍事停留小憩。
腕间系了细细丝线,打成密密金刚结,绑了银质转运环。无心刻意遮掩,那些纹路分明锈迹斑斑的戳记。无论疼痛哀恸亦或者柔软,都业已在漫漫光阴中一点一点消弭殆尽。冗长亘远,又,短暂如昨。但,如此昭彰隽永的成长痕迹,鲜活的,狰狞的,无辜的。它亦成为身体无可分割的一部分,无限丑陋。且,尤为亲密。
曾,那样那样地喜欢过。年轻蓬勃的身体,是世上最好看的样貌。眼神晶亮微莞,笑容澄澈明媚。稍稍牵动的唇角灿若春日盛放姚黄魏紫:花团锦簇,一路招摇,惊心动魄。喜欢是纯白如许的青莲,战战兢兢,兜兜转转,小心翼翼。喜欢是竹林边悉心取悦的温润少年,喜欢是瑶池畔轻盈化蝶的娇嗔少女。栀子花般芳香娇嫩的季节,终,一点一点蓦然剥离。毛发,血液,骨骼,肌肤。时光,在一夕间匆匆斑驳老去。
因,这么这么久没有你。寂寞,是一种病入膏肓的疾患。直教人仓惶犹疑,惊恐失措。在喧嚣鼎沸的街头无语矗立,在有风的黄昏拽紧一片树叶,在斜雨纷飞的日子不撑伞,在寂寥静谧的永夜合十焚香乃至潸然泪下。在,凌晨二时辗转天台仰望苍穹的女子。将身蜷在谁手,僵硬侵袭,冰珏环绕。琴箫声声,虫鸣幽幽,蛙泣悠扬婉转,此起彼伏。
所幸,生命中一直有你。你,始终辗转在贫瘠皑皑的峭崖沟涧峰峦谷底不肯离去。一如,我多么恐惧,再不能与你纠葛痴缠。一遍一遍花前月下,温暖相依。
离开许久,经历太多。仍,常常忍禁不住想到你。想你白皙柔软的耳敦还会不会无故羞怯,猜你清朗俊逸的样子在遥远的山的那边做些什么。又,清减了几许。或者,是不是更加沉默安静。然后,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跳落下来,浸透了斜斜搭垂在胸前的大红披肩。有,难看的污渍一圈一圈迅捷晕染开来......
怦然心动,一见倾慕,两两相许是生命中多么旖旎难得的事情。只不过,我不肯探测知晓。在我盲目爱你的瞬间,原来,你亦恰好准确无误地爱着我。可是,我,早已在昔日的四海潮生中身枯力竭残垣遍野。再,没有多余气力,为你。
多想,依旧是你蔷薇树下烟视媚行的妖精。纯粹且执拗,简单而嚣张。但,创痛,隐秘,缺失,匮乏,昭然若揭的清晰过往......所有这一切无不隐隐闪现出难以描绘的神秘晦暗与美。是最终获取平和宽厚丰娆繁盛必定索取的代价,残缺但生动,精彩却忧伤。
优雅骄傲到骨髓的女子,必定是不屑辨释,不肯问询的那个。对世间所有美好有着本能洞悉一切的疑虑和猜忌,不肯安然敦享,注定此生颠沛不安。
因此,我若等待,是否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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