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九命猫

（小说）

他们结婚十年了。

她爱他，但是经常欺负他，是小国霸权主义；他从认识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坚定了绥靖政策，是不抵抗主义；她活泼调皮，爱闹，从语言到行动，把他当成私有财产；他嘴笨，木讷，不善言辞，把他惹毛了的时候，他也曾举起大巴掌想打她，她把头一歪：“你敢袭警？”于是，他举起的大巴掌就没有落下来。

其实，她好想好想他的大巴掌真的落了下来，落在自己身上，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痛，还是不痛呢？

十年了，不，加上两年七百三十天的恋爱，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恋爱时的许多情景。

雨，淅沥沥地下着，天气逐渐地转凉，又到深秋了。

大宝说了今天要加班，小雨回到家做好了饭菜，然后坐在靠门边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安静地等着，等着他回来。

十二年前的深秋，她还在郊区的派出所上班。晚上十点过了，她接到一个自称叫吴大宝的人的电话，说他是农科院的技术员，来郊区指导果树栽培的。因帮老乡处理果树病虫害，晚了，回不去城里了，到了旅社才知道把身份证忘在家里了。现在住不了旅社，要派出所通融一下，让他住一晚，明天早上就走。

小雨听他说的奇怪，顿时童心大起，就问他在哪个旅社？然后又说那儿离派出所不远，你过来让我们备个案哈。

果然，吴大宝来了，人是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戴个高度的近视眼镜那天小雨值班无聊的很，有意和他东拉西扯，然后又打电话到他们单位，确定真有其人。末了，小雨又煞有介事地把有关规定向他大讲特讲一通，直说的对方频频点头称是，小雨才放他去了。

他一走，小雨顿时狂笑不止！好久好久，还偷偷地想偷偷地笑。

转眼到了第二年，小雨渐渐把这事淡忘的时候，吴大宝突然拧了一袋新鲜的沙糖桔来到小雨的办公室，说是感谢她那天帮忙，想请小雨出去吃饭。

小雨又好笑又好恼，恼的是当着大伙的面拿着不轻的礼物来，注定会让同事取笑了。那时的沙糖桔可是好东西，十几块钱一斤呢，他拿来的一袋怕有十把斤！还都是连着青青的叶儿，新鲜得很。

大宝说，这都是农民兄弟送的，不是他买的，所以他才想请她出去吃饭，表示一下自己的意思。小雨当时强忍住笑没说话，用手捧了一捧橘子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然后把其余的拿去给了同事。同事果然阵阵的哄笑，小雨自己也咯咯地笑个不停。回到办公室见吴大宝还呆呆地站在那儿，就说：“走啊，傻大个儿！”然后自己先走了。

小雨忍住笑和大宝吃了一餐晚饭，席间自然也问起了他的情况。

从此就在电话里卿卿我我了两年。结婚后，小雨敢说敢做，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大宝什么都听她的，包括甘心受她的捉弄，从不敢“袭警”。

小雨快快乐乐地过了这些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年来她突然爱发呆，老爱回忆以前恋爱时的艰难与苦困，幸福和甜蜜。结婚好几年后，小雨才调回了分局，在刑警队当了一名内勤。两人的单位相隔不远，因此总是一起挤公交车去上班。她特别喜欢大宝在公交车上焦急的寻找自己的模样，那痴痴的傻傻的眼神，虽然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近视玻璃片的后面，但那份焦急不用感受她就能看出来，也许是职业习惯，她特别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能力，并且她常常用这个能力捉弄他。

“我的眼睛当然比他的厉害！每次约会都是我先发现他，他从来没有先看见我一次！咯咯……这傻大个！”

那时她真的每天，每时每刻都这么想。现在嘛，是不是改变了？

小雨还在胡思乱想中，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喇叭声，她赶忙起身，来到厨房，把精心堡好的猪肚鸡端出来，放到饭桌的中间。

“咦，小宝呢？”他一进门就问。

“今天我下班早，先送他去他爷爷家了，他爷爷说奶奶想他了。”小雨轻声地说着，语气淡淡的，似乎还有点哀怨的味道。

  大宝唔了一声。

  饭后，小雨收拾打扫。轮流洗澡，默默地看电视。

  每天都这样，电视节目不三不四五花八门又乱七八糟，全都是无聊。睡觉。小雨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宝问：“怎么了？”小雨不答。又问小雨才说：“明天我加班，就不用你送了，我挤公交车。”

大宝不解：“为什么？”小雨也不答，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儿。大宝安静地躺着，一会就就响起了呼噜声。   

第二天一早，小雨起来洗脸，刷牙，稀里哗啦的乱响。大宝见小雨这么急匆匆的样，也赶忙爬起来，洗脸，刷牙。小雨却已经先下了楼。大宝追上时，她已经在小区外的早点摊坐着了。

小雨抿着嘴，扑闪着眼睛，不看大宝，也不和他说话。

大宝以为她生气了，也不敢先说话。吃完米粉，小雨丢下碗筷，就向公交车候车站急急走去。此时的大宝已经急的满头大汗，跟在小雨后面不远不近，又不敢问她。

候车站已经很多的人。虽然是周六，这条路总是很挤。大宝一脸的迷惑，不知道任性的警花妻子为何放着自家的车不用，要来挤公车，自家的车买来还不到三年，难道她就不愿坐了？大宝实在想不通。

因为习惯了小雨的小脾气，大宝只是无奈地看着她。在拥挤的人流里，小雨因为娇小，很快就淹没其中。大宝担心她的安全，不时地要踮起脚尖看她到了哪儿？尽管他身材高大，但是小雨像个猴子似的乱钻，加上个子小了点儿，大宝许多时候看不见她的身影！

车来了，只见小雨熟悉的身影在前门处一闪就没了。

大宝赶忙从后门挤上去。然后伸长脖子，在使劲地寻找着自己的女人。但是他没能看见她，只得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小雨尽管胆大，钻得快，要在身边众多高大密实的人头中寻找一张熟悉的脸，也是不容易。但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在后面，也是一步一步地往后厢挪着。每到一个站，她都要等人下车完后，才能向后厢移动一段距离。尽管如此，小雨却很开心。她知道他现在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的红扑扑的脸，扑闪闪并且潮湿的眼睛，还有偷笑的嘴角。

这时的她，已经和初恋的少女一般，满心都在期待着，并且怦怦地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站，不知道是第几个站了，小雨才不管他，她只是在人堆里眨着闪着潮湿的眼睛，她也不急着见到他。直到车上的人逐渐少了，她感觉身边的臭汗味淡了，她才抬起头，立刻便发现自己要找到人。那人还是那么的焦急，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已经白雾蒙蒙的了，显然是因为拥挤的原故，没能及时擦拭眼镜片儿。她忽然间心疼起来，有些自责，但是自责的心理一闪就过去了，她开始拼命地朝他在的地方挤过去。

大宝那副白雾蒙蒙的眼镜还在左右转换着，搜寻着。

    他没能看见她，她却知道他离她已经不到两米的距离了。终于，又一波人下车了，她靠近了大宝的身边，他仍然没发现她。她看见他这时摘下了眼镜来擦拭，然后戴上，仍然左右转换着高高的头来寻找。她闪到了他的身后，分明听见了他快速而长长的呼吸！她一阵感动，突然抓住了他的大手，他才低下头来，看见她仰着脸冲他微笑，他毫不迟疑地紧紧扣住了她的十指。她有些害羞起来，狡黠的眼光不时躲躲闪闪，甚至不敢大声地呼吸！

    他把她拉近后，开始扭头看车窗外，那个硕大的警徽出现在了左前方。小雨中，闪着金光的警徽逐渐清晰，鲜红的“人民公安”四个大字引人眼帘，大宝太熟悉他们了，他每天都要见两次：早上送她，下午接她。那警徽是他开车时必需要寻找的参照物，再熟悉不过了。

    看到这个熟悉的参照物，大宝低声说：“到了，前面就是你们单位了。”小雨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低声说：“不，还没到！”

    车停了，大宝拉着小雨下了车，她却让他转身往回走。大宝问：“你不加班了？”小雨娇嗔：“谁说我不加班？我已经加了班了！”

    小雨把身体背向单位的大门，紧紧攥住了大宝的手臂，头也靠在这手臂上。大宝不敢争辩，只管安静地走着。

    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两人的身上湿湿漉漉的了。

    小雨不管这个。她的心里一直在跳，一直在重复着梦一般的呓语：傻子，我已经加了班了，今天是爱情班哦！我又尝到爱的味道了，嗯，真好！我要不时地尝尝，走吧，我们回家去！

来源：恭城文化

碧澄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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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处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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